会议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，75岁的盛益平拍着桌子，眼角却闪着泪花。
这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，正和战友们回忆当年在猫耳洞里分吃一罐罐头的往事。
7月30日上午，鄱阳县公安局交警大队老干部党支部的会议室里，15位白发苍苍的老兵围坐在一起，他们平均年龄超过65岁，但腰板挺得比年轻人还直。
"老孙头，你那会儿站岗睡着被连长逮到，罚你背着行军锅跑五公里，还记得不？"刘洁光咧着嘴调侃道。孙延生立刻反击："你还好意思说？是谁半夜偷炊事班的猪油抹枪，结果招来一窝老鼠？"会议室里顿时笑成一团。这些看似玩笑的往事，背后都是他们在边境线上用青春换来的记忆。
程高照书记拿出一沓泛黄的老照片，照片上的小伙子们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，在边境的哨所前站得笔直。盛益平指着照片上一个面容模糊的年轻人说："这是小四川，探亲回来给我们带了二十斤辣椒面，结果全连打了一礼拜喷嚏。"笑声还没落下，胡春生轻声补充："他后来埋在南边了。"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，只剩下老式空调的嗡嗡声。
这群老兵退伍后都进了交警系统，把部队作风带到了新岗位。盛益平执勤时总是不自觉地用当年站岗的姿势，有次查酒驾，司机被他盯得直冒冷汗，后来才知道这位老交警年轻时是真上过战场的。孙延生调解交通事故时，开口就是"同志，请出示你的证件"，活像在查哨。新来的小交警私下都管他们叫"老班长"，说这帮老爷子比年轻人还较真。
抗洪抢险时最能看出他们的本色。去年鄱阳湖水位暴涨，这群六七十岁的老兵非要上一线。程高照劝他们："各位老哥，这活儿让年轻人干吧。"盛益平当场就急了："咋的？嫌我们老？98年抗洪老子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时候，这帮小兔崽子还在穿开裆裤呢！"最后支队只好让他们负责相对安全的堤段，结果这群老兵硬是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了受灾群众。
照片传到胡春生手里时，这位平时话不多的河南老兵突然用方言嘟囔了一句："这帮龟孙，当年一个比一个能折腾。"他指着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，"这是大老王，探亲回家路上为救落水儿童没了，连个军功章都没捞着。"说完把照片轻轻放回桌上，像在放一个骨灰盒。
座谈会开到中午，食堂特意给老兵们加了红烧肉。盛益平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，突然乐了："当年在部队，能吃上这么一块肉能美半个月。"孙延生接茬："可不是，现在日子好了，反倒没那味儿了。"刘洁光趁机起哄："老盛，听说你当年为抢最后一块肉跟炊事班干架？"盛益平眼睛一瞪："放屁！那是老子教他们做人要讲规矩！"
程高照拿出支队准备的小礼物，是一套印着"光荣退伍"的茶具。盛益平接过来掂了掂："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，还不如发个搪瓷缸子实在。"话是这么说，却小心翼翼地把盒子塞进了包里。其他老兵也有样学样，嘴上嫌弃，手上却一个比一个仔细。
散会时，这群白发苍苍的老兵在楼道里排成一列，不知谁喊了声"立正"，所有人条件反射地挺直腰板。路过的年轻交警看得目瞪口呆，有个小伙子小声嘀咕："我的妈呀，这帮老爷子比咱们训练时还标准。"盛益平耳朵尖，回头瞪了一眼："小兔崽子，这叫兵味儿！你们还差得远呢！"
走出大门，烈日当空。盛益平站在台阶上眯着眼看了看天，突然说了句："这天儿，跟咱们当年守阵地时一个德行。"没人接话，但所有人的背都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。他们三三两两地离开，背影在阳光下拖得老长，就像那些年在边境线上巡逻时的剪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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